苏志强作品《海西风情》。
苏志强
福建省高级工艺美术师,福建省工艺名人。2005年《泉香秋韵》获“百花”优秀作品,2006年《大地飞歌》被广西博物馆收藏。作品《雀之灵》在“第七届中国工艺美术大师精品博览会”获金,《大地飞歌》成为“2008年中国-东盟博览会指定国礼”,赠送给东盟国家领导人。
10月15日至11月7日,“漆生活瓷世界”中国非物质文化传承艺术展在广州新白云机场举行。此次艺术展带来了福建省陶瓷艺术工艺师苏志强的作品《大地飞歌》《雀之灵》等。此外,著名漆画艺术家郑崇尧、苏献忠的作品也在现场展出。
传统漆艺、中国
白瓷这两种国家级非物质文化传承艺术品手法精妙、工序复杂、耗时长久、精妙绝伦。当日,苏志强也受邀来到现场,这也是他近两年第一次走出德化。活动结束后,南都记者专访苏志强,请他来聊聊他所认识的德化白瓷以及从艺以来他的作品风格变化。
什么是“中国白瓷”?
“猪油白”已很难找到,现在市面上几乎都是建白瓷。
南方都市报(以下简称“南都”):你好像就是德化人,最初接触陶艺是因为家传的因素?
苏志强:家传倒是没有,上一代都是老师。因为读陶瓷学院,我最初学的也就是陶瓷这块,毕业后就被安排在德化国营第二瓷厂里当工艺师。这里老一辈的人才非常多,但有一点不好的是,当时可能会比较保守一点,大家不肯把所有的技艺都传给你。就需要你去摸索,从那时候我们就掌握了一些知识。
南都:与瓷都景德镇相比,德化瓷的特点是什么?
苏志强:德化以白瓷驰名于世,而白瓷里又主要是雕塑,即瓷雕。景德镇主要是以器皿、器形的绘画。这就是二者的不同。
而德化的瓷雕可以分成两大块。一是出口西洋的工艺品,二是传统工艺品。传统工艺品又可以分成几派:一派是家传,即传承何朝的创作思维和手艺,主题以佛教题材为主,例如、这一类;另外一种则是将题材结合到陶瓷里面,打破了传统规律,结合生活中的来设计。
南都:白瓷最初因佛像出名?
苏志强:最初是以何朝的《渡海》而闻名。德化虽然是民窑,没有进过宫,不比景德镇是官窑。但新中国以后,德化白瓷同样受到了非常大的关注。
像是德化瓷雕中常见的题材之一,何朝的瓷雕作品,在16世纪的“东西洋”市场上,被视为“独一无二的珍品”,人们“不惜以万金争购之”。他雕塑的形态各异的瓷,以德化瓷细腻的质地和独特的象牙白示其静美柔曼的风韵,朴素典雅、衣纹流畅、表情传神、形象逼真,在日本及东南亚的佛教国家中,被人们奉为神物至宝,在西欧人眼中,被视为“东方艺术之精品”。
南都:白瓷按品质不同分为猪油白,乳白,象牙白,葱根白?是怎样来看它的品质的?
苏志强:应该没这么多,只能说德化的猪油白和建白瓷统称为“中国白”。
猪油白给人一种很滋润的感觉,它好像很透,但似乎又很有厚度。猪油白非常漂亮,不过现在的猪油白跟以前比差得太多了,材料变了,土质变了。这种泥巴现在已经很难找到,现在整个市场上几乎都是建白瓷。
南都:怎么样的土质?
苏志强:主要是高岭土,但瓷土又不仅仅限于高岭土,还要石英、长石,它需要好几个配方。在磨的时候,有圆颗粒的,也要有三角形颗粒的瓷土。以前的水车压下去,泥巴的形状会成三角形;另一种是用机械来磨,它出来就呈圆形。雕塑能够就这样站着,也是因为有这样的一些成分,否则一烧就变软,塌下去了。
南都:这种资源找不到,是因为缺乏?
苏志强:它是馈赠给我们的资源,其实我们下一代人要好。现在市场中,有的人想做出些精品,但有的人只是想做出可以卖一点钱的东西就可以了,也因此,把这些资源浪费掉了。好像当时做棺材的那一些泥巴,现在绝对没地方去找。那种跟玉一样的泥巴,它是在山底几万年甚至几十万年才得以形成。
以前的泥巴可能更润,现在的或许是稍润,到后面可能是不润。但是,这些我们又可以通过工艺来进行改进。例如何朝那个年代,雕塑都是做实心的,再好的泥巴,表层看来都是很光润的,但是它不透。现在就可以做到透,做到薄,取长补短。整件作品其实仍是很漂亮的。
甄选白瓷的关键
“像何朝的作品为什么后来被称为国宝?神韵。”
南都:你早期的作品可能多是追求一种工艺上的完备,但这些人物塑造似乎都缺乏一些东西,如的支撑等,这也是你后来转变的原因?
苏志强:确实是这样。随着整个社会变化,对文化的理解要更上一层。说实在的,以前我们哪里讲什么文化,但现在连“瓷”也要融入文化。现在有瓷文化、茶文化,什么都要加个文化
以前(雕)一个,最多只能融入一些佛教的文化。其实包括早期佛教的一些东西,工艺师讲求的就是有一种神韵,有“佛”一样的感觉。像何朝的作品为什么后来被称为国宝?你看到作品中的佛像,他就看上去真的很像就是一尊佛;或者说是怎样一种慈祥,何朝肯定也可以表现出来。然而现在除了表现一种神韵外,还需要有一个题材的支撑。比如我的《雀之灵》,杨丽萍那个跳舞的姿态,通过我的作品就展现得淋漓尽致。
现在很多人仿我,但是仿的毕竟还是仿。因为他在雕的时候,没有把自己的心灵融入进去,只是个外皮。你仔细看,别人的“雀之灵”根本没有神韵,只是呆呆的,无法呈现出一种“会动起来”的感觉。
南都:跟急功近利有关。
苏志强:这二者肯定不一样。例如你让我去仿一个东西,你要求我时间,要我一个礼拜完成,我的作品估计也没什么神韵。仿的人往往没有创作的意识,他只希望仿一点来开拓市场赚点小钱,但创作其实常重要的。一栋大楼,下面的地基都搞不好还怎么去建?此外,建大楼要叠砖、施工,但它之前的整体设计者更重要。设计不出一个好的房子,又怎么能建造出好房子呢?
年轻一辈其实现在有很多人工艺不差,他缺的是创作这种概念。这不是一天两天能学会的,要长期积累。看到东西越多,可能你相应学的东西越多,可能你的想象力越丰富。举个例子,我当时学画的时候,我的老师说我画面中的底座差了大约两根头发的厚度。我不相信,他就拿尺子来给我校正,我才知道确实如此。
所以做一件工艺品,技术和眼睛是同步的。
南都:作品要具有神韵,这样的效果是如何实现的?
苏志强:实现就是雕,你要自己创作一个作品,可能要三个月、五个月甚至是一年。例如刚说的《雀之灵》,我前后创作包括后期的三次修改,整整用去了一年时间。又比如说《大地飞歌》,创作完成也差不多用了七八个月。
创作第一件的时候你需要打造型,非常难,但陶瓷必须要有模具。以前在何朝那个时代,他没有什么模具,没有石膏,他每一件都是孤品,但每一件都有瑕疵,它烧出来这边裂那边裂,没有一件是完整的。
后来一直改进,现代用石膏磨具,所以现在的陶瓷可以复制。但也因此,为了保值,我有些作品也是限量版。
但是,即便有了磨具,它只是初步的定型。通过磨具产生出的也仅是一个的作品,例如人物手指上的一些感觉,这就必须用手工来完成,需要不断地修刻。有些细节的东西无法用模具来呈现,比如花蕾、链条、珠子等等,根本没办法用磨具,必须全手工。复制中,十件作品能有一半最后做成就已经不错了。
不过也因为有磨具,往往在做完第一件后,后面的就会快很多,不可能八个月才完成。否则我就要饿死了。(笑)
白瓷雕塑的困境与未来
“工艺上没有问题,只是泥巴越来越少了。”
南都:有人说白瓷的创作其实到现在也越发开始结合东的艺术。陶瓷本来是东方的,那么有哪些东西会影响到你们?
苏志强:何派传承下来,比较讲究的是线条的美;但不是这样,它们用点线面来表现,使得作品很开阔。我有一件展现挑水女的作品《海西风情》,你看我设计其实就很简单,挑水女下面的衣服我就不去管它怎么飘、怎么穿插。我就用大块面,让她这件裙子整个飘上去,很舒服。国外就很讲究这种块面,而很少讲究如一块布绒,怎么钉头、怎么修尾等。
南都:你的瓷雕创作也有几十年的时间了,作品从有什么样的变化?
苏志强:因为第二瓷厂到2000年的时候搞体制,我们那时候就不得不出来。但我们可以带技术出来自己做。我最早在设计室经常做镂空花瓶,但我拼不过当时一个叫陈明华的设计师。后来我又改做陶瓷灯,但也拼不过别人。别人早开发往往就会占据这个市场,即便当时我的浮雕技术也常棒的,但是浮雕再好,价位上你也拼不过别人。
后来我就想到,搞陶瓷如果跟别人拼价格,跟着别人走,没有自己的,那你做到什么时候都是那样子。后来我就开始人物的开发,设计了一系列自己的作品,打造出自己的品牌。
这两年,当然整体上经济也比较差,比较不好做。另外,人总是在贫穷的时候最勤劳。刚开始我可以没日没夜地做,可以以工厂为家。但可能现在经济情况好一些了,现在我也变懒了一点点。
南都:传统工艺总会面临一个怎么延续下去的问题。这门艺术如何去传承?你有这方面的顾虑吗?
苏志强:顾虑当然有,但其实并不在技术上,并不是说担心能不能把工艺传承下去,这个我认为绝对行。新来的设计师可以往两个方向走,何派的工艺或者是融入当下一些新的概念,工艺上可以说是越发展越好。
我的顾虑其实更多是在资源上,即泥巴。好的泥巴并不是哪一个山头都有,它是不可再生资源。顾虑就在这。工艺应该没问题,应该是越发展越好。
采写:南都记者 高远 实习生刘慧红 供图:受访者供图
推荐: